在中国，市场经济改革的热浪冲击着每一个角落，就像长江水拍打山城的若干个“码头”，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国有企业。重庆机床工业集团致力于核心竞争力的提升，使主导产品数控齿轮加工机床国内市场占有率在60%以上；并销售了全球56个国家地区，成为重庆工业50强、重庆市为国建功立业功勋企业。中国制造已经是张明智及其团队走向世界，张扬品牌机床的赞美词了。
一
我到重庆机床工业集团采访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张明智，他正在接待英国新PTG集团同仁的访问。当身穿工作服，步态稳健的张明智出现在我面前，谈到了他们的过去和现在的成就。
这个有着70多年历史的老厂，有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。例如，1957年，中共中央副主席陈云到厂里视察，热情称赞了厂里制造出了精密齿轮机床的开拓精神。
“1983年，我从学校分配到重庆机床厂。多年来，我先后主持或参与了‘十五’国家科技攻关、‘十一五’国家科技支撑计划等科技项目的设计研制工作。实现数控机床产业化目标，我想到美国第三任总统马斯·杰弗逊说过一句话，‘我是绝对相信运气这回事的’。我发现，我的工作越努力，我的运气就越好”。
“八十年代，以至九十年代，是中国机床制造业打破西方的技术封锁、赶上和超过世界先进水平的重要时期。我参与开发出10余种新产品。以及我们生产出填补国内空白的大规格的数控滚齿机，就荣获了国家科技进步奖，申请获得国家专利2项。”那真是愿不虚发，心愿一发，所作皆办。
张明智春风得意，但言语也凝重起来：市场的奥妙，实在是玄之又玄。“高、精、尖”，缺乏市场支撑，以至于在九十年代中后期，国内机床市场极度萎缩，我厂陷入严重亏损、濒临破产了。
耀眼的光环顿时暗淡，璀璨的明珠摇摇欲坠。有一年，生产机床104台，销售194台，销售收入4727万元，亏损3923万元，仅有5万元流动资金，交不起水电气费，发不出职工工资，车间难以听到机器的轰鸣，一时人心涣散。
举世滔滔，皆为利来；天下攘攘，尽为利往。数控机床的大行其道、国外机床狼奔豕突，机械加工企业起伏跌宕，怎不让张明智发出过碎心的疑问，“既生瑜，何生亮”？！
无人喝彩的时候怎么渡过？那就自己表扬自己，激励斗志、争取国家资金投入。我们争取到了几千万生产装备的投资。理由是，我们有后劲。你不前进时，世界不会等你。
中国是机床的制造大国和消费大国，提升国产制齿装备档次，占据市场要有突破口。1995年4 月1日，重庆机床厂建厂55周年，厂里求得85岁高龄的薄一波老同志题写厂名。薄老希望道，“重庆机床厂是老厂、大厂、好厂，希望在改革开放中做出新的贡献”。
引领工业创新，张明智参与研发的数控高效制齿机床实现产业化，获得2006年度重庆市科技进步一等奖、2007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（当年机械类一等奖空缺）。
“立足普通机床保饭碗，着眼数控机床创品牌。我们提出了‘产品开发必须适应转型’，数控机床开发要‘跟踪高级型，发展普及型，扩大经济型’的行动纲领。2000年以来，企业有了‘全面实施数控机床产业化，努力实现数控机床市场化’的创新目标。”
排兵布阵，让张明智挂帅抓销售。“不知山林险阻塞之形也，不能行军。不用向导者，不能得地利。”他深入市场，带出了团队精神，让产品不断爆出“冷”门。
2001年，他一举夺得中国数控齿轮机床最大的一笔订单：哈尔滨东安动力公司购得23台高档数控机床，价值约2300万元；2005年，再次与这家公司签下11台1500多万的高档滚齿机订单。
面壁敛内力，磨剑铸雄风。“我们要做的，更是一种‘打’遍天下无敌手的销售信念。”
二
重庆机床工业集团董事长张明智
重庆机床厂成为重庆机床工业集团了，由此也整合了重庆第二机床厂、重庆工具厂。2006年，张明智作为集团的销售总监，并全面主持重庆第二机床厂有限责任公司的工作，感到肩上担子更重了。
他说，“集团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，就得有加大解决问题的力度。例如，发动广告运动，使顾客信服产品A，以它的高价格代表它的高质量（富豪、保时捷和奔驰汽车当年就是用这种方法，成功地把他们‘高出的’生产成本转嫁给了顾客）”。换句话说：一席菜单，重点要在特色上做文章，推销特色菜，招徕客人。战术讲奇正，但其间的变化却无穷无尽，这就要求标新立异，在销售中不走寻常路。
“我们在全国建立健全了19个售后服务网点，实行零距离服务。这些网点也带有销售踩点性质。在西安，销售占了80%的份额。我们的销售人员个个精明能干，西装革履，体现了公司的精气神。”
“‘时间或空间，那是无碍的——距离也是无碍的。’我想起惠特曼的这句诗。只有两者的统一，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时间空间框架，而领导活动就具有极大的正面价值。”良好的情绪和精神，来自强健的身体。
洛阳拖拉机厂订购5台滚齿机，全国公开招标，南京、浙江的生产厂家能以价格取胜，是重庆机床的竞标对手。购货方处在困难时期，很在乎价格。投标时，张明智到场了，“一台也不放弃，何况这个厂有前景。”张明智在投标几分钟的陈述中，讲述厂史、先进理念、产品成就、售后服务（郑州有服务点），极为精彩。该厂终于订货5台；之后，进了第二批、第三批“重机牌”机床。
“抓大事，要留心小事。知道自己，评估自己，不要失落自己。诚信使得重庆机床无假货，使得中国机床的国家标准，以重庆机床工业集团的标准为蓝本制定。总之，‘重庆制造’来自于其制造者的厚实精神，代表了中国制造水准。”
张明智在日记上感言：“一个好的企业一定是强调创新的企业；必须保持先进性，保持它的最大价值，想到这是中国品牌。”
重庆机床工业集团接着完成了50余台（套）关键设备的数控化改造，并建立了TIS技术信息系统，建立了三维模型，提高了新产品开发速度和综合技术创新能力。
“通过吸引、培养、使用、激励措施，建立人才机制，我们造就了出类拔萃的工程队伍，高级技工和能工巧匠队伍、具有创新意识的管理团队。”“张总没有干不成的事。”他的范助理对我还说，“张总经理总是集中精力干好每一件事。正如以前研究软件和学英语，都做得很好，他是追求完美的人”。
“文章以道轻重，道以文章轻重。”重庆机床工业集团的销售工作效率高，主动出击，面向国风外，如2009年，新产品的产值就达47238万元；其他机床产值达57721万元。
张明智不辞甘苦，“踩点”到湖北神龙汽车公司，让对方订购了6台数控自动上下料滚齿机、4台剃齿机，成为战略伙伴。实力所在，以诚相待。神龙汽车公司接着请重庆机床集团帮助，进行生产线改造，四期工程相继投入6000多万元。
张明智思想活跃，出差带有笔记本电脑，回来总有新思想：“今天的我，一定要胜过昨天的我”。身先士卒：领导者是无声号角。他说，自己是创新的主动力齿轮而已，机床的运行还得靠组合力。
“新经济增长的理念要强调技术理念与人力资本的作用。走出去，请进来。重庆大学、浙江大学等，就是我们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。”
张明智说，“事事都亲自办理，是服役者的办法，实际上我也学会如何恰当地转移职责。‘干将为利，名闻天下；匠以治木，不如斤斧。’这是汉代刘向在《说苑·杂言》所言，对我有启发”。从2006年到2010年，重庆机床工业集团生产的滚齿机、剃齿机，在全国综合市场占有率稳定在50%以上，已经是十分辉煌的成就了。
占领中国，走向世界。他带领销售人员到国外考察。他说，“在德国，标准主义具体表现在‘标准为尊’。‘标准’就是法律。尊重标准、遵守标准，就像系上安全带一样，和遵守红绿灯一样自然。中国很多企业产品精度不高的原因，包含着‘差不多’文化”。“地生度，度生量，量生数，数生称，称生胜。我们的核心理念还是在于有自身修炼要有专注精神”。
2009年，张明智参与的机床绿色再制造成套技术研究及应用工程科研成果，荣获重庆市科技进步一等奖。他参与开发的YKS3120六轴数控滚齿机系列产品，被列入“国家重大技术装备”，并荣获中国机械工业科技进步奖、重庆市科技进步奖和重庆市优秀产品二等奖。
“能设计出来，就能生产出来。我们‘标准为先’，就是新产品赶超国际水平。质量先立标准，实现‘零缺陷’目标。我们那些‘不确定性’性格，必然要演变出对于‘标准’化的依赖。我们已经能与美、德、日等国知名品牌同台叫板，能迫使他们调整价格策略了。我们的高档滚齿机产品，已经挡住了同类产品的进口，中国制造打开了出口世界的局面。”
张明智的语气是平和的，谈结果，为我省略不少采访过程。他目光坚定，好像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。把一些过去听起来如天方夜谭的事，办成漂漂亮亮的事，这是创造力的另一种境界。
“我们的专注精神，是其‘理性严谨’；‘小事大作’，‘小企大业’，不求规模大，但求实力强。我们几十年专注于滚齿机系列产品领域，力图做到最强，并在成就大业，在业内争一流，征服世界。‘大’不是目的，而是‘强’的必然结果。这恰如老子的思想，‘天下大事必作于细。对人终于不为大，故能成其大’”。
三
张明智到了重庆行政学院和中央党校“充电”后，在知识的层次上，显得更为充实全面了。他作为重庆机床工业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，对“卓越绩效管理模式”的战略理念，作了如下表述，“装备中国，服务世界；建百年企业，创世界一流。企业核心价值观：求精求新，追求卓越；专业、精细，实施一体化发展战略。”
瀑布是江河走投无路时创造的奇迹，云彩是水被水蒸发后爬升的高度，也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，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力争用3年到5年时间，齿轮机床销售收入到16亿元以上，进入世界齿轮行业前3—5名，产品质量、技术跻身国际一流齿轮机床行业，与国际知名品牌相抗衡。
张明智说这话的时候，恰恰也是他们深深感到新产品在成熟中喜忧参半的时候：高档数控机床等订货增加，生产加工能力却有限，影响到产品的交货期。新产品的试制周期太短。老厂的规模有限，要搬迁。茶园新厂在建设，要花大力气。整顿、整理、整齐，调理，规则，秩序、纪律。将Y3150E、Y3180H等流量型传统产品切分到茶园新厂生产，就加大了生产量。
老厂有了新技术力量的支撑。技术革新：铸工车间使坯件减少了加工余量。加工车间使机件的配合公差范围缩小，提高了精度。工序流程再造及效率提升：实现了工序前移；以车、铣代磨；优化装配流程；一次涂装等；YKX39320工作台壳体的成功铸造，就为生产大型机床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和经验。
是的，价值观的取向，决定了一个人、一个企业、一个民族的发展和前程。绩效模式是现代TQM管理，表现为“一丝不苟的做事彻底性”。哲学家费希特说过，“我们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一切事物，切切不可容忍半点轻率和漫不经心的态度”。“犯错误，都要犯得十全十美。”把握质量关，我们增设了“自检”关。
我到过生产车间采访，只见员工们在严肃认真地努力工作。看不到闲散窝工者。“国以人立，企以才兴。只要你每天都在进步，你就是人才。
近年来，重庆机床工业集团相继有15人到清华大学总裁班培训；有40多人到重庆大学等处读研；有300多人次出国学习等。从生产工人到技术人员、管理人员，都有前途可言。
集团有“感觉很棒”、“影响世俗”的内外力量，自然而然地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光辉：“外国的月亮并不比中国圆。英国伦敦的街头，也有骚乱的时候。英国人也有向中国同行伸手求援的时候。英国看重了中国重庆机床的实力。”张明智真是知其可为而为之。
2010年6月，重庆机电股份收购英国PTG集团，并委托重庆机床工业集团代管。PTG集团是英国精密机床制造企业，拥有3个世界知名品牌，5项国际先进技术，6个子公司。被收购后，PTG集团通过半年时间，实现了平稳过渡。
深入创新，实现跨越式发展。重庆机床工业集团又有8种新产品经过省部级鉴定；建立全球销售信息平台，机床创新战略联盟在北京成立，集团获批为国家制造试点单位。
张明智有浓厚的中华民族情结，“人说曾国藩一生三变。其实，他以儒家思想为核心，恪守仁义的其宗未变。如他书字初学柳宗元，中年学黄山谷，晚年学李黄海，而参以刘石，故挺健之中，愈挠妩媚。他一生的思想倾向，以儒家为本，杂以百家为用，晚年成名后转向道家。他的思想，熔铸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各种基因”。
张明智还说道，“在价质理性层面，中国不像西方，以宗教文化为基础，是‘有教堂的市场经济’。中国以道德文化为特征，‘道德’是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家园。我们必须尊道重德，弘扬民族固有的‘厚道精神’，以中国制造和销售厚道的产品来赢得世界市场”。
四
张明智坐在我的对面，从他的身上，我感觉的是大愿力的实践，大无私的奉献，大格局的展开。“你认为重庆机床工业集团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？”“那就是团队精神，创新意识。”
“我们成功研制的Y3150E滚齿机，获得了国内同行业迄今为止唯一的‘国优金质产品奖’；‘高精度弧面蜗杆球面蜗轮副的加工方法’，获国家发明专利；Φ900mm高精度圆柱蜗杆蜗轮副与球面分度蜗轮副的加工关键技术，同时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。而这些技术，没有任何一张图纸是来源于国外厂家。当然，我们的眼光，注重了世界先进生产力的发展。”
张明智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，“我也认为一个名牌是创造者素质的外化，或者说名牌是一个国家素质的外化。将滚、插、磨齿成套技术按模块化设计制造，我们满足了中高档轿车、重型汽车、工程机械、船舶、国防工业等齿轮加工的需要”。
“2010年，重庆机床工业集团开创出了齿轮机床产销突破2100台，营业收入16亿元的历史最好水平。今后呢？！”张明智微笑道，“2021年营业收入将突破20亿元。实现二次倍增，南岸茶园新厂区占地近500亩，投资15亿多元建设，这是行为长期化的表现，今后肯定会大有作为”。
讲到企业文化，他认为集团也是一个图书馆，有很多值得张扬的地方。他说，“现代化就是‘理性化’。‘重机制造’做出了典范。这个‘理性化’分为‘工具理性’和‘价值理性’。用‘专注’、‘标准’、‘精确’、‘完美’、‘秩序’这五大主义来树立企业形象，我们就纠正了美国人亚瑟 史密斯的《中国人德行》中所言，‘中国人不守时，不精确，不认真，是对待事物特有的幽默’。中国制造，应该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”。
我笑了，“你们并不把勤俭务实、遵纪守法看作是一种付出，而是出于一种理性的考虑”。比如技术及生产管理人员分阶段性地走访用户；“重机牌”新颖的外观设计；将员工工装分为夏、冬季，衣料好，样式新，员工精神多了；驻外网点员工的食宿增加了补贴。
秩序是生命的一半，重庆机床工业集团的党群工作部，在编6个人，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，很有建树。这个部门由6个部门精简而成（党办、组织、宣传、纪检、团委、信访。仅原宣传部，在编就有18个人）。
共产党人最讲认真，这话在张明智身上得到充分体现。他那80多岁的老母亲在医院去世时，他正在主持生产会议，已是晚上了。他接到电话匆忙赶往渝中区，为母亲办丧事，没有告诉别人。他的副手见他散会离去，眼里含着眼泪，打电话问他妻子，才知原由。副手约了机关的10个人赶到他家里，悼念他母亲，他和大家握过手说，“钱，我一分都不能收。晚上11点了，都回去，明天还要上班”。
创新，重庆机床工业集团建立了国家级技术中心、院士专家工作站、博士后科研工作站、重庆市高档数控制齿机床工程研究中心等五大省部级的研发平台。高档数控滚齿Y31125CNC6，成为了第六届中国数控机床展览会的靓点，荣获国产数控机床春燕奖。他们成功研制了高效数控铣齿机、七轴数控干切滚齿机。
张明智人情味十足。最近，他又向员工们推荐了读两本书。一本是中国人写的《修好这颗心》；阅读什么书很重要，更重要的是你是否思考了，是否收获什么。另一本是美国人写的《用正确的方法解决问题》；问题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。
“纵的历史、横的现实，组成时代的坐标，在这个坐标点上，我们既要看到优势，也清楚差距。我们的目标，到2015年实现营业收入50亿元；其中核心业务齿轮机床板块力争达到16亿元，进入世界齿轮机床行业第一方阵。”如今，他们已成为世界同行第四列强。
我又采访了他，还有会议在等他去，告别时，我握手称赞道，“聪明的人善于运用学问”。我还说道，“对自己不满足，是任何真正有天才的人的根本特征”。他笑了，说得更多，“国有企业是民族经济发展的宝贵财富，是广大员工的命根子。中国机床制造业，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。”
告别后，我站在船上，翻动着张明智在“全市优秀企业家创新论坛”的答辩词，“我们需要‘做事’，需要‘做实’，还需要‘做势’，才能对民族工业的发展负责。中国制造业的生存和发展是民富国强的根本保障”。
我有些激动，凭栏眺望。早晨所见的长江大雾已经消失，下午的江面已是一片阳光了,我突然感悟重庆机床工业集团在长江的道角，那些进取是对中国机床产业的一个姿态，更是心灵的执着，灵魂的长征，对国企经济发展的一种启迪。
张明智，在让心灵与它息息相关。那就让我们与太阳同行吧！太阳，每天都是新的。图/作者（文/刘江生）
